第37章

  “嗯。”赵慧语答应着，出去前，又看了看莫闹洗碗的动作。
  赵慧语一个人在莫闹的房间里逛了逛，安静地走过来看过去。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很简单，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没一个地方，都收拾得很干净，很舒服。将这个房间和儿子徐墨离在外面的公寓进行对比，赵慧语突然发现，这两个人的生活习性还是有些相似的。
  最后，她在一张悬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前停了下来，她抱着双臂静静地凝视着照片里的一家四口。照片微微泛黄，可见有一定的时间。照片里是一对夫妻，妻子的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婴，丈夫的身前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这个女孩扯着嘴角笑，有一颗门牙已经没有了，笑容却很明朗灿烂。稚嫩的五官依稀能很快认出，她就是莫闹。那对夫妻应该就是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弟弟。
  “伯母，我重新给你换了一杯热咖啡。”莫闹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朝着赵慧语的方向走过去。
  “谢谢，这是你们全家福吗？”赵慧语转过头，接过莫闹递来的咖啡，指着墙上那副照片。
  莫闹点点头，脸上微微泛着红，被徐墨离妈妈看见自己孩童时期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一些不自在，“嗯，二十年前照的第一张全家福，往后每年我们都会在春节的时候再照一张。”
  “我们家里很少有这样的照片，他爸爸不喜欢拍照。每次都需要我千言万语的好话哄着骗着，才肯配合我们母子照一张。因为少，我都是把它们放在相册里打算珍藏起来。”赵慧语说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下次我们一家四口去照全家福的时候，让人放大了挂一张出来，这样幸福的照片放在家里最明显的位置，多么地让人觉得温馨啊。”
  “嗯？”莫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愣愣地看着赵慧语。一家四口去照全家福，是指她也是他们一家人吗？一家四口，信息量大得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看见她皱了眉，赵慧语牵了她的手，将她带到客厅正中央沙发座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将咖啡杯放在桌几上，换作两只手握着她，“莫闹，你一定很好奇我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这里，对吗？”
  “嗯。”莫闹也不撒谎，点头。
  “如果我说是墨离让我过来的，你相信吗？”莫闹的眉头皱得更深，赵慧语笑了笑，耐心地说道：“墨离从来没有对家里说过他恋爱的事情，我们不问他也就当作没有的事。我们问了，他还觉得我们多管闲事瞎操心，也不会告诉我们。不过，你是例外的。他有一天，喝多了酒，是你们小区的保安派人把他送回家的。”
  莫闹一怔，随即明了赵慧语说的是哪一天。那次叶辰开车送她到楼下，叶辰刚离开她就看到徐墨离的车子。他喝醉了酒，嘴里说着胡话，连行为举止都和平时不一样。明明已经在她和司机的帮助下，安稳地坐回了车上，可没过多久他又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从公寓门口走了回来。敲开她的门，做着各种让她出乎意料的行为。
  她抿了抿唇，继续听赵慧语说。
  赵慧语呵呵地继续说：“你不知道吧，醉酒后的墨离完全不受控制。什么话在平时不敢说的，不能说的，不愿说的，都会一并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你猜猜那晚他都说了什么？”
  “什么？”莫闹被赵慧语握着的手，不自觉地曲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自己情绪里那点不由自主的紧张感。
  “他说想和你在一起，还大言不惭地和我打保票，一定回让你对他爱得死心塌地的。我看，现在情况完全倒过来了，是他对你爱得死心塌地的。今天天不亮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抽空过来陪你说说话，替他关心关心你。”赵慧语低头轻笑，一脸无奈。
  “伯母，你别听他的，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那么麻烦你，我实在过意不去。”果然是徐墨离那人自作主张，莫闹也很无奈。
  赵慧语不赞同地摇摇头，神态认真地打趣她，“那可不行，儿子不在，我可不能不照顾好我未来的儿媳妇。”
  莫闹：“伯母……”
  莫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赵慧语却有很多话要说，想了想，用很婉约的语气对她说：“有时间，约你家人一起出来坐坐吧，我们一起吃顿饭也好。”
  她终究是躲不过，这顿饭如果两家人坐下来吃了，那就意味着她和徐墨离的婚事不可避免地会很快的决定。她不想结婚，最起码不想那么快地结婚，一下子结束自己二十多年的单身生活，莫闹实在是难以接受。
  如果不是徐墨离提出结婚这件事，莫闹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原来那么地害怕婚姻，甚至被那些无疾而终的婚姻影响到了。她现在还在联系的几个朋友，包括闺蜜何浅浅，都无一例外地在婚姻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婚前，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追求，婚后都一并被现实给淹没在回忆里。留给她们的最后只剩下一张大红色的离婚证，和一个孩子，或者连孩子也没有只有一身的疲惫。
  其实，仔细想想，结婚不过是让两个人之间多了一层法律的保障，但是这种保障仅仅只是用九块钱买来的。感情才是婚姻最基础的存在，但是有了感情，又何必在乎是不是一定需要婚姻为捆绑彼此。
  莫闹一直沉默不语，赵慧语多半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没有继续逼问她，只是直接切入重点，“莫闹，我听墨离说，他和你求婚了。但是你并没有答应，为什么呢？”
  在赵慧语的面前，莫闹并不想隐瞒什么，也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深呼吸一口，认真地回答：“我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以前，我都是一个人生活，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我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疲倦的时候回到家里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顾虑，在这样的生活下，我自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去照顾另一个人。”
  赵慧语看着莫闹的眼睛，听完这番话，她突然就想到自己。一个富家千金从来没有过忧虑，在徐珅振求婚的时候，连考虑也没有就直接答应了。她那时候很单纯陷入爱恋里，只会点头，好在徐珅振一直以来对她都很好。现在，她甚至有些羡慕起莫闹来，‘一个人可以很好，两个人不一定会好’的想法深深地触动了她。
  很久以后，赵慧语才由衷地感慨，“莫闹，我很喜欢你，如果有一天你不能成为我的儿媳妇，我一定会很难过很失望的。”
  结婚前（3）
  “我拒绝。”徐墨离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一脸决绝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许小言和她的父亲许锦丰。
  听到那句不带犹豫的话，许锦丰愤然拍桌，桌上摆放的茶杯颤抖了两下。他横着眉，瞪着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抱歉，恕我不能娶许小姐。”徐墨离静静地看着他，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语气笃定。
  “你这是不识好歹。”许锦丰很生气，他生气的多半原因是徐墨离冷然的态度。大手一挥，桌上的杯子纷纷掉在地上，杯身四分五裂。
  许锦丰一大早就带着女儿过来找徐墨离谈话，这场谈话毫无新意，终究只是为了那一个目的。
  徐墨离两手并在一起，右手在上一直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左手手指的骨节，微微垂眸，“我并不觉得答应娶许小姐为妻是一件识好歹的事情。”
  “你……”许锦丰愤怒地站了起来，指着徐墨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此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许小言，终于站了起来，伸手拉着情绪激动的许锦丰。她的双眼已经开始泛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看着徐墨离。她越是想要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眼睛越是模糊难以看清。
  室内的气氛略显沉重，许小言紧了紧握着许锦丰手臂的手，用一贯轻柔的语气说：“爸，让我单独和他谈谈，好吗？”
  听到女儿用求助似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许锦丰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的疼惜显而易见。但看着女儿红了眼的样子，许锦丰对徐墨离的不满更多，甚至对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和他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谈的，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他徐墨离更出色的男人与你相配。”
  “爸爸，拜托你就让我和他谈一谈，我保证这一次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许小言说着，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一直听话乖顺的女儿，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忤逆过自己。但是，凡事总会有一个意外，在嫁给徐墨离这件事上，她固执己见，甚至拿自己的生命相要挟。许锦丰终究是不忍看到女儿难过的样子，为了她，他可以与徐珅振撕破脸。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我在外面等你。”
  走的时候，还特意瞪了一眼徐墨离。然而徐墨离也只是淡淡一笑，目送着他走出办公室。
  许锦丰出去以后，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许小言和徐墨离两个人。徐墨离端坐在那里，微微挑眉看着梨花带雨的她。
  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滑落脸颊，落在了空中，却没有要伸手去抹的意思，只是直直的盯着徐墨离，“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徐墨离蹙眉，语气上尽量温和，“我给过你理由。”
  “就是因为那个姓莫的女人？”她纤长细密的睫毛不断地轻颤，脸上有不屑的神色。
  徐墨离的眼眸漆黑如深渊，深不见底让人难以探究。他加重了语气，“是，但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考虑娶你。”
  “从高中开始，她谈过不下十次恋爱。和她交往的都是一些工薪阶层的男人，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没有未来。这样又不漂亮又随随便便的女人，你到底看上她什么？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和你在一起。”许小言的语气越来越冲，那张化妆精致的脸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变形。
  徐墨离看着那张脸，不由得想到，如果此时给她看看镜子，或许她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丑陋，她心里那点优越感是否还能存在。
  他哼哧一声，“你调查她？”
  从徐墨离那里直逼过来的锐利的目光，让许小言心生怯意，身体颤了颤，但仍旧捏紧了拳头，“是又怎么样？我就是想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竟然把你迷成那样，果然是一个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
  她刚说话这番话，徐墨离已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搁在许小言的脖颈上。微微一用力，收紧，她被迫仰起头，小脸憋得通红。
  “许小言，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说她的坏话，下一次我再听到你胡说八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他勾起唇角，笑意一直弥漫到眼角，可是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异常的冰冷。
  在她几乎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徐墨离松开了手，背转过身走向办公桌，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再次走了回去。
  他看也没看正在喘着粗气的许小言，只是重重地把那份文件扔在了她的面前，“还有你的父亲，如果他还要继续利用他的职权和我玩什么花样，告诉他。”
  “徐墨离，奉陪到底。”声音掷地有声。
  许小言缓过劲来，只不停地哭。她这一生，前二十五年的尊严、骄傲，所有的一切都被徐墨离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刚刚徐墨离掐着她脖颈的时候，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只手的力气。他在用力，她几乎以为他就会这么将自己掐死。
  因为父辈的关系，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只是每一次见面，他都没有记住过她。她却一直将他记在心里，从来不敢表露心意。直到坐在和他的相亲宴上，她对他的那份爱意才一点一点渗出来，盈溢在她的心间。
  她不过是爱上了他，这有什么错。她甚至为了他，一遍一遍地乞求爸爸，让他答应促成这段婚事。她所有的努力在他的面前，分毫不值。为什么，他一点回应也不愿给她。
  冷静了一会儿，她浑浑噩噩地捡起那份被徐墨离扔过来的文件，随手翻开看了一眼，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你不认字？”徐墨离抽了抽嘴角，用淡漠的语气说：“拿回去给你爸爸看看，他兴许会看得懂。”
  她怎么看不懂，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的全是许锦丰这几十年受贿的记录。他们用不得见人的手段，自以为可以逼迫徐墨离点头答应婚事，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了徐墨离的手里。他真狠，比起许锦丰，有过之而无不及。
  里面的记录，许小言只简单地扫了一眼，便觉得可怕。那么隐秘的东西，竟然被他生生地摆了出来。
  “你……”她指着他的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徐墨离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脸上一片淡然，“你想问我怎么得到这些的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在等待他的答案。
  “很简单，和你父亲一样，不择手段。这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同样，只要我愿意出钱，你以为我会拿不到吗？”
  徐墨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一样东西用金钱可以很容易得到。那就是人心。”
  人心，是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许锦丰从政这么多年，结交了不少心腹，左右臂。可是，在这个社会上，最不可信的恰恰就是人心。
  “呵呵。”许小言苦笑一声，手里紧紧地捏着文件，指节泛白，“为了不娶我，你真是煞费苦心了。”
  徐墨离挑挑眉，“谢谢夸奖。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很多事情，徐墨离并不想做。就像现在这样，他并不想和许家撕破脸，但是如果不是许锦丰步步紧逼，他也不会出此下策。这一两个星期以来，他每天忙活着的事情，便是不停地收集许锦丰的各种行贿记录。
  他确实累了，转过身背对着许小言，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我恨你，徐墨离。”许小言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声，夺门而出。
  直到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徐墨离才伸手揉了揉眉头。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步伐稳健。徐墨离没有转身，只说道：“你怎么来了？”
  苏扬站在他的身侧，双手插在裤兜里，淡淡地说：“路过，顺便上来看看。我刚在楼下碰到许锦丰和他女儿。”
  徐墨离叹口气，轻轻斜睨他一眼，“所以，这么快就上来笑话我？”
  苏扬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笑。
  “谢谢你，这次又帮了我。”徐墨离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分了一根给苏扬，自己点上。
  苏扬接过烟，只拿在手里把玩，“这次打算怎么谢我？”
  “重谢。”徐墨离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
  顿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和浅浅最近怎么样了？”
  苏扬的眼神有点复杂，略带叹息，“我在追求她，可能我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多。”
  字面意思，路漫漫。
  徐墨离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拍拍苏扬的肩膀，“你说，我给莫闹的安全感是不是也不够多？”
  “嗯？”苏扬不解地看着他，一时没明白过来。
  “操，结个婚不就是九块钱的事吗？轮到我怎么就那么难？”徐墨离将烟头咬紧，眼里闪过一抹焦急。
  苏扬摇摇头，轻笑出声，“她还没答应？”
  徐墨离拧起眉，沉沉地说：“不答应也得答应。”
  等他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微微侧过头看着苏扬，苏扬愣了一下也转过头看他，突然听见徐墨离问他，“那个女人完全都不担心我被别人抢走吗？”
  结婚前（4）
  结束了为期三天考察活动，何浅浅和叶辰昨天刚从c市飞回来。晚上，便约上莫闹一起吃火锅。自从莫闹谈恋爱后，他们三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吃顿饭了。
  叶辰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莫闹了，吃火锅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时毫无形象，说起话来喋喋不休。他微微笑着，一边给烫着她最喜欢的羊肉，一边听着她和何浅浅聊天。他喜欢听她说话，语气飞扬，声音悦耳动听。
  莫闹吃了一口青菜，问何浅浅，“对了，你没带小呆出来，谁在带他？”
  闻言，何浅浅停下筷子，说来，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儿子了。自从生下苏小呆，她就辞去工作回归家庭，从未和儿子分开那么长的时间。在她去c市考察之前，小家伙就已经让苏扬带回爷爷奶奶家了。前两天还好，在c市那几天，只要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念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