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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作者:已年满18很多年字数:4118更新时间:2025-03-30 15:38:05
  马车穿过坊巷市肆,又驶过灯火齐明、通晓不绝的夜市,广陵乃江南大镇,此处的夜市又比京城的州桥又盛百倍,只见岸边画船鳞次,罗绮如云。姜婵一颗心却上上下下,哪里还能分心观赏。
  不知过了多久,街道两旁屋宅渐渐有了肃穆的模样,最后轱辘一吱,停在了一处静谧巍峨的里巷宅舍前。
  帘子一掀,只见外头站着个一副不屑神情的观棋,他手里提着一盏明角灯,也不寒暄,不客气的道:“还愣着干甚,里头正等着呢,快些随我来。”
  姜婵忍住怒,仍是福了一福,却并不与他赘言,他在前头引路,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二人穿花拂柳,经桥过湖,只见偌大的一个园子里一路却少有人语,万籁俱寂。
  东拐西弯的又绕回廊,曲径直幽,穿过一层月洞门,约莫过了两盏茶,到了个处处点起灯烛,亮如白昼的院落,姜婵心头一颤,心中着实不想进去内室,但情知躲不过,也只得过去了。
  观棋领着姜婵入内,到了一间华屋外,只见四下帘垂斑竹,鎏金福狮瑞兽炉徐徐吐纳香雾,正中隔了一架江山雪霁图的屏风,隐隐绰绰间瞧见有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正歪在榻上。外头有人到了,他仍旧手不释卷,纹丝不动,似是没看到门外跪着的人一样。
  屋子里头无人说话,姜婵还执着礼,自然也没人叫她起身。
  外头的仆人亦是眼观鼻,鼻观心,虽不时有奴仆穿进穿出,但全无半点声息,整个院落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哗哗”声响,寂静无声。
  整个院中唯一的响动便是那座中之人衣衫悉索摩擦,偶尔哗哗翻书的碎音了。
  这一跪,便是跪到膝盖没了知觉,她只觉得寒气顺着膝下的玉砖走遍全身,有些支持不住了,摇摇欲坠,但接连两日精神紧张之下,她实在是有些困顿,遂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里间之人的额角青筋一跳。
  “进来吧。”
  姜婵心里一突,虽然起身时小腿肚都在不停打颤,她仍勉定心神,调匀呼吸。一旁的小厮替她打了帘,她顶着膝盖上钻心的刺痛进了房。
  只见榻上之人已然坐直了身体,他微抬起那似睁非睁的凤眼,似看非看地望着埋首立于堂中的姜婵,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半日都没翻完的邸报。
  姜婵方才在外头跪了多久,他便偷偷看了多久。
  不过是让她尝尝他受过的苦,心头快意却只有那一瞬,而后便是自己也不知道的心痛。
  他不料再见她时,仍是做不到坦然自处。他如今倒是有些悟透自己了。初闻她人在江南时,心中还预备着再见时这小娘子必定过得潦倒,如同在方桥村初见她时的狼狈模样。没想一番功夫南下,亲眼见她时却满面神采,似是完全将他抛诸脑后。
  她离了她,竟还闯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倒着实让他另眼相看。他如今也查清楚了,她倒是有谋有略,在他身边那么些日子一声不吭,徐徐图之,长臂竟伸到了江南。
  她与她那不讨喜的哥哥,倒真是将他当做了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记忆中的她仍是每日雾鬓云鬟,乖巧坐于鸳帐凤帏中等他宠幸。如今的她装扮简素,看他的眼神却多了戒备。
  他前几日忍不住现身,想看她惊慌失措,然后跪在他面前主动认错,求他饶她逃奔之罪,没想这小妇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装作不识,跑得脚底生风。
  她是绞尽脑汁也要逃开,叁年前叁年后也仍未有任何改变。
  此时见她明明一身反骨,却装作乖顺立于他身前,仿佛在无声嗤笑他。两人裸诚相见不知多少回,可这小娘子却从未在他面前露出丁点真性情。
  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膈应得慌。
  他遂将手中的邸报一掷,起身却往内室去了。
  姜婵不知是何意,但他刚才既然没发难,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关已过?
  她如得大赦,下意识便要转身往院外奔去。
  “站住。”
  只见王之牧回神,抬起眼帘,他还未张口,姜婵就只觉被定住了身。他嘴角扯起,像亮出了獠牙,冷冷道:“过来。”
  他声量不大,却极具威仪,姜婵正犹豫是否要佯装听不见。
  “若无我的命令,你看你走不走得出这院子?”姜婵的双肩瞬间微微塌了下来,她不敢违拗,只好埋着头,两只眼似是被地上什么好玩的吸引,只顾盯着鞋尖朝着他的方向蹭了过去。
  观棋一直竖着耳朵听里头动静,闻言对着虚空摆手,无声间将把其他下人都撵走,自己却顺理成章地蹲在窗外竖耳偷听。这个大逆不道的村妇,今日小爷可要见识见识大人抓逃奴的手段。
  期期艾艾地步入静谧的内室,眼睛先是被烛台上那不要钱一样衔着的夜明珠晃了神,鼻尖瞬间扑入一团浓郁的笃耨香,香气清远,姜婵知晓这香原是专供内廷所用,因采集艰难,民间私下甚至炒到过万金一两之数。如今他这般不当一回事的用着,看来真的是如外间传闻般的圣眷正盛。
  思及此,姜婵更收敛了手脚,不敢惹他。
  二人侧前方摆着一面稀罕的西洋大玻璃镜,长约一丈,镜面打磨得极为光滑,照得人纤毫毕现。前世的余秋秋妆奁里也有一把背面镶嵌着玉石的靶儿镜,却没见过比人还高的,不由得啧啧称奇,多看了几眼。
  因此也让她误打误撞在镜中对上了王之牧的眼,她躲了一整晚,不敢直视的眼,此刻却阴差阳错的将他眼中的复杂看了个不漏分毫。
  姜婵只觉得被他看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脸上却极力云淡风轻。
  “哼。”
  王之牧挑眉,看了一眼又低头只顾盯着自己裙摆的小娘子,突然发问:“我面上可怖?”
  姜婵猛地摇头,却不吱声。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的脸?”
  贝齿轻咬下唇,细细的声音嗫喏:“……大人威严,妾身不敢直视……”
  男人的唇边分明还带着笑纹,但眼里如蓄了冰雪。姜婵从那冷飕飕的眼刀便本能察觉,这正是王之牧怒到极致之时的反笑,若是以往,她必定早就伏在他膝上乞求爱怜,小意讨好,可如今她却装作惶惶不安,却仍是纹丝不动站着。
  王之牧心中的郁郁蔓延到了全身,她站在离他几臂远的地方,仿佛刻意避开他似的,遂冷冷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上回的衣裳并不合身,你量体裁衣不近身怎么能称心合体。”
  他竟真是大半夜把她叫来做衣裳的!
  她宁愿像刚才罚跪一样发落她,也省得如今这般上上下下没个着落。
  姜婵两腿似灌了铅,但也反抗不得,她取出包袱中的软尺,慢慢挪过去。
  王之牧懒懒挥手,一双双小厮侍女的脚贴着姜婵身旁走过,直至最后门扉一声吱呀,屋里顿时只剩下二人。
  半晌无人张口,只余烛火“簌簌”燃烧的声音。
  最先受不了这死寂的是姜婵,她殷勤福身,却声如蚊蚋:“容妾身为大人更衣。”衣物宽大容易导致误差,她再不愿,此时也不得不对着脱得只剩中衣的王之牧。
  刚才隔得远没细看,近看她皮肤粗糙,蜡黄了些。姜婵眼睛余光觑到他探究的眼神,心下为自己身上老封君似的墨绿色衣裙而暗喜,手上的动作却更轻快了些。
  肩、颈、胸、臂、腕、臀、腿、踝,她的手指一寸一寸比划,手脚利索。他任她摆布,全身放松,也只有在不小心碰到他腰后时,指尖感到那肌肉失控的一颤。
  姜婵只做不知。
  “大人请放松。”
  她好像长高了些,是了,离开他时不过十八岁,如今面上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倒是更让人挪不开眼。
  方才从前胸到后背,她的手指都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如今到测量颈围时,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将量尺以喉结下为测点,围绕颈部一周。弯曲的指节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他上下一滚的喉结,她手指惊慌地退后,犹如上佳的丝绢在他颈部滑过。
  二人仿佛同时听到了他暗自将馋涎咽入腹中的吞吐声。
  姜婵心下越发慌张,手上加快了动作,
  芬芳香气送入他鼻内,比这笃耨香还要醉人,令他的心头又软了几分,连带着目光与神色都柔了许多。
  她复又伸手钻进他的袖口,圈握住他的腕,他的手掌贸然地张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非她逃得快,差点让他勾住她的掌。
  那慌乱不安,无所适从之感更强烈了。
  还剩最后一项,她的声音几乎已经细若游丝:“大人……请……请张开腿。”
  皮尺穿过裤裆,由后腰连至前腰上口,测量时她本该与身前之人沟通,将皮尺适当轻轻上提,让他感受到皮尺的松紧度,再确定总裆长度。
  可她根本不敢启口,他靠得太近,吐吸一下下擦过她的发顶。
  她手上开始感到了不对劲,量体时尺子不宜过紧也不能太松,以皮尺不松不紧能放进一指可滑动为宜,她全程皆是谨慎遵守这一准则,可此时量尺却有些紧绷。
  姜婵猛地意识到,他勃起了!
  手上不小心用力扯了一下皮尺,他闷哼一声,她手忙脚乱收回软尺,却撞上他咫尺间的视线。倒让她想起了有一回,他拉着她的手一寸寸往下探进裤中,额贴额,眼对眼,亲自教她如何取悦胯间之物。
  他的低喘犹在耳侧,他沙哑的声音犹如此刻:“婵娘,下面也要顾及到,这样令我更舒服,可记住了?”那时,她掌中圈握之物明明热烫如炙铁,却感觉将他最柔软的心握在掌中。
  这场景无端耳熟,然此时此刻却又异于往时往刻,情境却已大不相同。
  滚滚烫意袭上双颊,她再不敢招惹他,草草将尺寸记下,胡乱将量尺塞回包袱里,打定主意立刻收拾东西跑人。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婵手上一顿,听到背后低沉含笑的声音,“替我更衣罢。”
  她浑身一凛:“是。”
  姜婵蹑足走过去,将挂在紫檀木龙头衣架上的弹墨直裰拿下,须臾,她的眼下出现了他略微隆起的下身,她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他垂下的目光中隐有笑意,见她为他套上外袍,又张开双臂从他身后绕过,手上系好腰带,从托盘上取来香囊。
  王之牧久未作声,垂着眼看她乌黑发顶那一个旋儿。
  她今日素得好似出家的道姑,发上无一丝饰物,可衬着如同乌缎的长发,却并不显得寡淡。
  起码,在他眼中如此。
  行动间她的发丝垂下来挠在了他的手背,他侧眼看着那些发梢。
  姜婵察知到他久不挪移的目光,却并不敢抬眼与他对视,只偏了偏头,让自己离他更远一些。却不知怎的,手中的香囊握不住,直往下坠。
  她一整晚都颇为沉得住气,手指都不曾错过一分,除了最后一刻,百步走了九十九步,泄露了慌乱的心思。
  “对不住。”她咬唇一瞬,快速捡起香囊,挂在他侧腰上,却因动作稍大,带出了衣袂摩挲之音。她恼恨地皱眉,退后的脚还未全沾地,他懒懒抬起一臂,稍一用力,将她一拉,她便合身跌入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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