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晚餐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崇岭一直在努力掌握聊天的主动权，但却失败了。
  邵共言就好像能够读懂陆崇岭的情绪一样，总是在适当的时机提出有趣的问题，丝毫不会让整个场面有任何的尴尬。
  轮到陆崇岭说话的时候，邵共言又会特别认真的倾听。
  陆崇岭明明知道自己被邵共言牵着鼻子走，有忍不住兴高采烈地和邵共言交谈，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
  这也算邵共言的一个特长，其他方面的能力他不敢说，但他自认书还是读了一些，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历史习俗，都信手拈来。
  而且邵共言大陆崇岭这么多岁，他知道少年的想法与心性，他知道怎么挑起话题。
  一顿饭吃得陆崇岭特别纠结，一方面他很享受和邵共言待在一起吃饭的轻松感觉，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和邵共言之间并不是平等关系。
  邵共言似乎看出了陆崇岭的焦虑，他选择了端起例汤。餐桌上突然安静下来，陆崇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找到了发言的机会。
  陆崇岭想要夺回主动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二人之间有明显的社会差距，年龄、身份甚至素养等等。
  陆崇岭最自信的就是邵共言是自己的歌迷，是自己的听众，邵共言直接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听我唱歌呢？”
  刚一张嘴，陆崇岭就后悔了，他怎么如此的鲁莽。不仅没有称呼邵共言为“邵老师”，而且还当面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刚才一个多小时的相处中，谁才是主导者一览无余。
  一方面陆崇岭特忐忑，很想说自己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另外一方面又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邵共言如何看待自己。
  谁知道邵共言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闪躲直接说道：“我很喜欢听你唱歌。你会让我会想起我以前追求音乐的经历。”
  “你的歌声真的很有感染力。”
  坦率而直接的表达，邵共言甚至还主动和陆崇岭直视，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陆崇岭，他是真情实感的赞美，绝不是言不对心的敷衍。
  这还是陆崇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邵共言，微微上翘的眼睫毛，深邃通透的眼眸，长期不见太阳而有些苍白的皮肤……
  一瞬间，陆崇岭的脸就红了，如果不是那股子要强劲儿支撑着陆崇岭，他甚至想要低头躲避邵共言的目光了。
  本来想要夺回主导地位，又一次陆崇岭被邵共言吃得死死的，陆崇岭心中半是高兴，半是懊恼。
  陆崇岭的反应，邵共言都看在眼中，不过他并没有多做他想。
  作为一名对于教育心理学相当熟悉的学者，邵共言知道对于人的成长，夸奖有多么重要。
  更何况邵共言也没有撒谎，他的确喜欢陆崇岭的声音。既然是自己的喜欢，又何必往掩藏呢？
  当然邵共言也懂陆崇岭的要强与害羞，自己要是再这么对待陆崇岭，他会不会因为害羞而彻底崩溃呢？
  邵共言都忘记自己都多久没看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心中恶作剧的dna差点就要复苏。他在心中念了几遍“我是老师”“我是老师”后，才逐渐平复。
  这次邵共言主动把话题往陆崇岭熟悉的领域带，他说道：“《少年的旅程》完整版真的很不错。”
  提及《少年的旅程》，陆崇岭表情一肃，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帮我写的歌词。”
  《少年的旅程》的歌词陆崇岭写了很多个版本，一直都不是特别满意，在直播间里和“共言”聊过几句。
  邵共言才会写了一份歌词邮件给陆崇岭。邵共言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不错，但是毕竟这首歌更强调意境，邵共言明显比不上陆崇岭这个原作者。
  陆崇岭最后是选用了邵共言歌词中的一些典故和用语，把它们融入了自己原本的歌词之中。
  《少年的旅程》算是两个人在没有沟通、见面的情况下合作完成的歌词。
  听到陆崇岭提及歌词的事儿，邵共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展露出一个特别明显的笑容，说道：“我看到节目了，没想到你居然把我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蒙面之声》当时的字幕显示为——
  作词：陆崇岭/共言
  虽然邵共言在邮件里说过他不需要著作权，陆崇岭可以随便使用。但陆崇岭不是这种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共言”的劳动成果。
  陆崇岭继续解释道：“当时在场的评委有询问我过我歌词的事情，我要给他们说了实话，但节目组可能会觉得这一段内容不适合在正片中出现，就剪辑掉了。”
  当时实际情况是，陆崇岭在表演结束后，著名词人林伟达立刻询问陆崇岭歌词的创作思路。
  而陆崇岭就把自己直播、房管“共言”的情况都说了出来。然而这一段现场评委、观众都很感兴趣的话题，后期被节目组一剪没。
  节目组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当时他们想借“雪狼”创作歌手的噱头帮助节目宣传，肯定不会播放自相矛盾的内容。
  因为这件事儿，陆崇岭还和节目组争论过，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
  虽然节目组还是在字幕中写“共言”，但大家都会默认整首歌是陆崇岭独自创作的。
  这件事情在成了陆崇岭心中的一根刺，他固执要找到邵共言，想要当面向他解释。
  陆崇岭脸上的急切和慌张是显而易见的，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不希望自己在邵共言眼中成了沽名钓誉、不择手段的人。
  邵共言看着陆崇岭慌着的样子，竟然意外觉得有些可爱，安抚道：
  “我知道了，我很感动。”
  邵共言的回答在陆崇岭看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陆崇岭还想再试图解释一下，邵共言已经转移话题说道：
  “多吃点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到这句话陆崇岭突然有一些生气，他觉得自己在邵共言眼中就是一个幼稚的小鬼，斤斤计较、穷追不舍，难道在邵共言心中歌词版权就一点不重要吗？
  邵共言看出了陆崇岭情绪不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找补：“或者你可以考虑把版权费给我？”
  说到要钱，陆崇岭反而特别高兴，立刻答应：“好！”
  先回去和公司商量，如果公司不愿意给钱，那就自己掏腰包。陆崇岭甚至连价格都想过，起码都是一线词人的价格。
  邵共言并没有继续追问版权费的事情，他真不差这一点钱，只是为了让陆崇岭高兴罢了。
  听说陆崇岭最近的工作，邵共言有些疑惑地问道：“科研工作，你还准备继续下去吗？科研和音乐真的没有办法同时进行。”
  邵共言说得很诚恳，或许几百年前，还有同时能够在艺术和科学方面取得成就的伟人，如今早就不是那个时代了。
  这个问题纯粹是邵共言站在老师的角度和陆崇岭交流，他怕陆崇岭自信到什么都想抓住。
  陆崇岭摇了摇头说道：“我准备把手上的项目弄完，然后本科毕业，我就不会继续读了。”
  “不用为了人设而太辛苦了。”
  邵共言也知道网上有关于陆崇岭的“学霸”人设，陆崇岭的疲倦真的肉眼可见。
  “我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看到陆崇岭脸上的了然与抗拒，邵共言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就不再继续谈谈论。
  邵共言顺着陆崇岭的性子继续说，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撸猫一样，一定要顺着捋对方才不会炸毛。
  “还要多久才能够听到你的新作品？”
  果不其然陆崇岭立刻散发出一种激动的情绪说道：“还得等一段时间，实验室的工作正在关键期，没时间打磨作品，得等这个月结束后才开始。如果运气好的话，年前能推出新的作品吧。”
  “看来还很久了。”邵共言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没关系，我可以弹给你听。”
  “你要准备直播？”
  陆崇岭立刻否认：“别说公司不允许就算可以，我现在也没有时间。”
  “那你怎么给我听？”
  “要不我弹一个demo，寄到你的邮箱？”
  邵共言笑着拒绝：“算了，邮箱还是有泄密的危险。”
  陆崇岭很想说就我们两个人的邮箱，私人有什么危险，我相信你。
  然而邵共言已经开口拒绝了陆崇岭的好意：“我怕太喜欢你的歌，天天放在手机里，被别人发现。”
  这下陆崇岭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说道：“有时间我带你去录音室玩。”
  其实陆崇岭也曾担心过自己和邵共言吃饭，会不会找得不到聊天的话题。
  学生与老师，歌手与听众，材料学与社会学，再加上年龄的代沟，怎么想都属于毫无共同点的两个人，陆崇岭准备了一大堆的尴尬话题。
  但是真正在餐桌之上，陆崇岭才发现邵共言总是能够聊起那些让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陆崇岭一直不擅长和文科生打交道，因为他的父母，也因为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的环境。
  陆崇岭都忘记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和别人如此热切的聊天。他们从一开始的音乐创作聊到了平大校园，而且陆崇岭发现邵共言居然和他喜欢着一样的乐队。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邵共言开口的时候陆崇岭还有些纳闷，怎么这么早就要结束了，难道邵共言觉得和自己聊天很无聊吗？
  结果陆崇岭发现菜上的食物早就被吃完，餐厅里也只剩下寥寥几桌客人，掏出手机一看发现他们吃饭已经吃了三个小时。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陆崇岭有些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