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怎么，还想来硬的？”
  雷虹扬起眉毛，何剑秋认得她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之后的事情不会好好收场。
  但是，他们已经离婚了，还能有比这更坏的收场吗？
  鬼见愁不再发愁了，他拿出了工作里的强势——开始强势道歉：“雷虹，之前一意孤行是我不对，但是结婚这么久，我们没有感情问题，你是知道的。”
  “你天天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还不是感情问题啊？”
  雷虹冷笑一声：“跟你说过八百次我是自愿退下来的，不听，跟你说我不在乎孩子的事情，也不听，你受伤了之后我跟你说没必要离婚，还是不听，一门心思觉得对不起我，何队长，敢情我说的话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样你还找我结婚做什么？”
  她想甩开胳膊上的手，但对方的五根指头就像是铁钳一样，雷虹给气笑了：“给我放开，真想来硬的你知道我的脾气。”
  “雷哥，以前我在国外执行那些任务的时候，有好几次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每次都是靠想，你还在家里等我，然后才能逼着自己继续。”
  忽然间，何队长轻轻开口。
  这些话他以前从来没说过，因为每一次过程都太过痛苦，他实在不愿意将这些东西带回家——带到他的枕边人面前。
  雷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胳膊的较劲却还在继续，而这促使面前的人继续说下去：“最后我中刀那次，我记得救护车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这次弄完我就不做这个了，我去申请转岗，做个后勤，然后我们要个孩子，在家附近弄个小铺子，我下班之后就可以过来找你。”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
  雷虹不冷不热道：“毕竟我照顾了某些人两个月，结果最后就换来一句‘我们离婚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免费保姆用腻了呢。”
  就跟以前一样，雷虹说话总是毫不客气，像是一把刀一样直插要害，山城鬼见愁给戳中痛处，忍不住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妻子在病床前憔悴的样子。
  后头有人告诉他，在 icu 的那几天，雷虹几乎每天都哭——而他结婚十年都没见过几次雷虹的眼泪。
  何剑秋实在不希望妻子以后也变得像母亲一样，一直担惊受怕，最后连身体都垮掉。
  与其让她变成那样，不如放她自由。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幸福。”
  何队长干巴巴地吐出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没经验，所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渐斜的太阳底下，何剑秋觉得他离跪下求雷虹只差一步之遥，然而，等了一会儿，女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哦，但我还是不想答应。”
  雷虹毫无感情道：“然后呢？”
  “……”
  一阵比刀伤还要叫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何队长皱起眉，他低声道：“雷哥，你真的以后都不管我啦？”
  趁着他分神，雷虹把胳膊抽回去：“我看我不管你你也活得挺好。”
  她提着菜往 29 号走去，何剑秋被留在原地，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却一下感到那个钥匙扣狠狠膈在了他的两根手指上。
  离婚时，是雷虹并没有把戒指收回去，留给了他。
  咬了咬牙，何剑秋到底还是匆匆跟上去，然而一进黄粱一梦，气氛简直尴尬得让人窒息。
  满屋子的玫瑰已经不是司马昭之心的问题了，加上手里拿着礼炮但藏的丝毫不走心的宋楠师以及捧着巨大蛋糕的白央，何队长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后悔答应白央搞这个见鬼的复婚计划。
  雷虹斜了他一眼，凉凉道：“怎么不拉个横幅直接说，庆祝大哥大嫂复婚成功？”
  一听这个阴阳怪气的口气，白央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甚至直接抢了何剑秋的话：“嫂子，你……要不先别急着给答案，吃口蛋糕冷静一下？”
  雷虹扫了一眼他手上雪白的奶油蛋糕，忍不住笑出了声：“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包办婚姻呐老板？这是按头复婚啊？”
  她将饺子皮放在桌上，淡淡道：“既然布置了也别浪费了吧，这环境留着明天招待客人我看也挺好，蛋糕一会儿大家分分。”
  她的话太过平静，导致何副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雷虹，你真的怎么都不愿意原谅我吗？”
  山城鬼见愁长着一张很容易让人垂怜的娃娃脸，如今那张脸上更是写满了让黄粱一梦白老板受不了的表情。
  不如自己上！
  白央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颜狗本能，可怜巴巴地开始替何剑秋求情：“嫂子，蛋糕都做了，要不我还是先给你切一块尝尝吧……求求你了？”
  他手里拿着蛋糕刀，第一刀就要切下那块儿“厚礼”，但是，雷虹却在这时将蛋糕刀拿了过去。
  “我来切吧。”
  雷虹顺着切下那朵玫瑰，所有人的心立刻提起来，眼睁睁看着她将蛋糕放进盘子，递给一言不发站在她身后的前夫。
  “别摆出那张难看的脸。”雷虹看着他，神色坦然，“这事儿是你开的头。”
  何剑秋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半晌，他将蛋糕轻轻推回来，露出了极其少见的，能叫人看出来的痛苦表情。
  “这是给你的。”
  虽然早知道有这种可能，但何副队还是觉得自己心口又挨了一刀，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无论今天结果如何，都是你的，这样的话你愿意至少吃一口吗？”
  “……你还挺坚持。”
  话说到这份上，雷虹笑了笑，好歹是接过盘子，而白央则像是个殷勤过头的服务员，速度上前递了刀叉，但雷虹没有接。
  又或者说，她像是压根不打算“吃”这块蛋糕。
  “所以这次，你终于能听进我说的话了？”
  毫无征兆的，雷虹直接将两根手指插进了那些雪白绵密的奶油里。
  “你……”
  何剑秋睁大了眼，作为一个常年游走一线的刑侦副队长，山城鬼见愁的舌头此时彻底打了结。
  “从来都是我问你，决定权在你……现在换过来，你问我，决定权在我，而你刚刚才问了第三次。”
  雷虹说完，又好笑地斜了一眼一旁眼泪汪汪的白央：“另外，这块儿奶油也太厚了，有老韩看着，不可能让老板做出这种用料良心过头的蛋糕……你当我看不出来里头有什么？”
  雷虹一勾手，那颗卡在第二层蛋糕里的戒指便给她准确无误地勾了出来，裹着一层奶油，静静躺在她的掌心里。
  何剑秋怔怔地看着她：“所以，你只是想听我问三次？拒绝是想吓吓我？”
  雷虹冷笑：“你不也活该吗，说离婚就离婚，说复婚就复婚，没直接揍你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何剑秋还是有点懵：“所以……”
  “我已经受够了让你来做决定。”
  雷虹细细地擦掉戒指上的奶油，很快，那个小小的圈便严丝合缝地套上了她的无名指。
  “这一次，婚是你求的——是我做的决定，从此往后你但凡想要替我推翻它，我会让你把这个戒指连盒子一起吃下去。”
  砰！
  忽然间，伴随一声突兀的爆炸，宋楠师手里等待已久的礼炮对天发射，彩带顿时飞的到处都是，多亏了韩沙眼疾手快地护住蛋糕，奶油上才没沾上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央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刚刚嫁了女儿的老父亲，吸着鼻子颤颤巍巍道：“所以，现在你们是想吃蛋糕还是上楼待一会儿？”
  “上楼待一会儿？”刚刚决定复婚的夫妻双双扭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准备过于充分的东道主。
  “我们活在迪士尼里的傻白甜老板可没考虑过失败的情况，所以，空着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也可以把蛋糕拿上去吃。”
  韩沙冷静地将房门钥匙交到何副队手里。
  “房间里一些小东西都已经算在那 364 的布置费里了。”
  精明的商业顾问最后不忘补充：“先跟你们说一声，即使不用也是不会退的。”
  【番外一 完】
  作者的话
  不明眼
  作者
  2022-07-14
  他俩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下头雷哥还有两章番外。
  番外二 饺子皮 1
  “这么快就要下去？”
  结束之后，何剑秋见人一股脑爬起来穿衣服，无奈地想要抓住对方的腰：“你最近好像终于胖了点……看来还是老板这儿比较养人。”
  “因为你告诉老板我喜欢奶油，所以老板很舍得在我身上花钱，作为报答，今晚这顿饺子是我要请老板的，之前好像因为小王他们给老板通的气，导致老板一直在跟我提饺子的事儿。”
  一眨眼的功夫，雷虹已经连鞋都穿好了，甚至都没给前夫帮她在后头系扣子的机会。
  她站起来：“你不要在上头磨蹭太久，我饺子皮买的很多，一个人包不完，还有一些多的晚上准备送到局里去，给你组里的人分分。”
  “顺便告诉他们我们要复婚了？”
  看着雷虹右手无名指上璀璨的戒指，鬼见愁感觉今晚自己的嘴角简直放不下来。
  雷虹斜了他一眼：“赶紧起来，我请人吃饭不能让客人包饺子。”
  就这样，仿佛之前的体力劳动都是一场梦一样，雷虹下楼时身轻如燕，而听到脚步声，一楼的聊天瞬间偃旗息鼓，白央一脸震惊地盯着她：“嫂……嫂子，怎么你先下来了？何队呢？”
  雷虹到底还是干过技侦的，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央和站在他身旁的宋楠师：“老板你真的要谈谈恋爱了，影视剧看太多，买那么两大盒，你当他是铁打的？再说了，真要不浪费，晚饭还吃不吃了？”
  一瞬间，不光是宋楠师脸上爆红，白央的眼神都开始游离起来，而相比这些满脑子废料的年轻人，和缉毒警过了这么多年日子，雷虹早就修炼出一颗处变不惊的大心脏。
  见状，她淡淡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接的最让我舒心的卧底任务了，我没想到能有这种结果……对我和对他来说都一样好。”
  说完，她走进厨房，利落地开始剁馅。
  晚饭是白菜猪肉，韭菜猪肉和三鲜饺子。
  过去在何家，饺子也是餐桌上最常出现的主食，不光因为何剑秋的父母喜欢，也是因为从小到大，饺子一直是雷虹心里隐隐的一根刺。
  十多年前的冬至前夕，雷虹的父母遭遇交通意外去世，之后她就只能自己包饺子给自己吃，直到，她遇到她生命里另一个十分重要的娃娃脸。
  何剑秋的任务总是来得急，回来的时间不确定，有好几次甚至是消失好几个月音讯全无，然后才突然在一个深夜返回家里，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好了一半的伤，可怜巴巴地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她，像是只好不容易找到家的迷路小狗。
  在最初雷虹还没有辞职的时候，她总会在冰箱里留一些做多的饺子，这样无论他的丈夫几点回来，至少不会饿着肚子上床。
  这个习惯就这样一直被她保留了下来，即使后头她辞职了，有更多时间绕着这些锅碗瓢盆转，但每次问何队长他想吃什么，答案永远都是那一个。
  雷虹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想更麻烦自己。